成都,20年的烤兔金灿灿成都Big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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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出租车司机大都是好吃嘴儿。这话绝不是扯把子。

我刚上车，师傅见目的地是家烤兔，便来了兴致。他高声问我：“切吃烤兔儿啊？”眉眼里堆叠的是满满的期待。想着哪天再次拉客至此，一定要来搓一顿。

晚上8点，属于的夜还没有正式拉开序幕。穿过镭射镁光灯往深里钻，就是成都人经常挂在嘴边的“猛追湾”。

几间颇具八九十年代风情的小酒吧在霓虹闪烁间显得破旧、萧条。里面的男女大都一副懒心无常的样子，他们恨不得把“生意秋”三个字做成LED字幕，悬挂于店前，滚动播出。

从年的傍晚穿越到年的夜，开头提到的那家烤兔，就藏在这条魔幻时间轴的最深处。

拜哥烤兔的招牌再红，也莫得对门子“花语”酒吧的店招打得亮。还没走拢，就能听到烤兔师傅用夹子在烤架上敲出的哐哐声，清脆，响亮，像是在迎客。

坐在烤架前的大哥正烤得火热，面前是油噜噜的烤兔子，背后又是摞得老高的卤兔子。置身于兔子丛中烤兔子，好大的架势。

点了半根兔儿，站在冰柜前拣菜，还不忘跟大哥摆条。我问他是不是老板儿，他有些躲闪：老板儿啊？老板儿不在。我问他在这儿烤了好多年的兔子，他有些警惕：忙不赢忙不赢哈妹儿，你看我们二十年老店，搞得赢啥子嘛。

前来接客的大姐笑盈盈地把我邀进了内堂，大姐姓李，叫李红梅。她说烤兔的大哥姓刘，已经在这儿做了二十多年了。紧接着，李红梅朝另一个大姐努了努嘴，又对我使了个眼色：喏，老板儿娘在这儿。

老板儿娘正在忙，李红梅又热情得不行。她说她是年左右来的这家店，我问她生意好不好，她只谦虚地说：哎呀，就是回头客多。

话没说两句，就赶上了李红梅吃晚饭的时间，她吃的酥肉。她问我吃不吃点嘛？我摇了摇头，李红梅便牙尖了起来：怕长肉哇？

此时，前厅不断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这个要烤焦了才好吃！”

“你拣了两个土豆，你还要拣啊？”

把兔子分块，给客人算账、收钱，协助刘大哥烤素菜，甚至是帮客人烧开水……老板娘才像个打工的，忙前忙后。

刘大哥问这盘兔子是哪个的，老板娘答：那个妹妹的。老板儿娘的女儿也在，她喊她，也喊妹妹。我瞬间觉得亲切。

兔子刚上桌，绛红色的皮子还在此起彼伏地鼓油泡泡，跳站了分把钟，这些油泡泡瞬间变得安静、干瘪，然后香味扑鼻而至。

兔子事先经过了一番卤制，颜色看起巴适。刘大哥烤好之后，便递给老板娘剪成小块小块地端上桌。红彤彤，金灿灿，白生生。

第一坨就选了个有油边边的，咬一口，酥脆得掉渣。还来不及被这一层口感征服得脚耙手软，一股类似于猪油的香气又径直往嘴里钻，来势汹涌。然后细嫩的兔肉分成丝，化成绒，交裹着卤水和干海椒面儿的香气，在整个味觉系统里，打转。

老板娘还在忙。她戴着一顶草帽，坐在刘大哥的侧边烤串串子的烧烤。李红梅吃完饭开始帮工。

老板娘精明，会做生意会算账，还烤得一手好菜，但你要问她wifi密码，她只有甩脑壳。李红梅热情聪明又勤快，几乎是个店内事务百事通。她们姐妹打配合，扣手。

“烤兔好不好吃嘛妹儿？”李红梅问我。我说太好吃了，李红梅笑了：“哈哈哈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嘎！”

说话间，老板娘烤好的烧烤就上来了。没有烤兔一般的鲜亮，但是也沾染上了淡淡的烤兔香。成都的烧烤太多了，要说好不好吃，真的说不上。

让我比较欣喜的是，玉米有玉米的入味，土豆有土豆的化渣，掌中宝搭配的青海椒是辣的，烤饼有烤饼的酥脆。区别于鸡肋一般存在的普通成都烧烤，又精准地符合了成都人的口味。

隔壁桌的大哥，吃独食吃得起劲，见老板娘在隔壁桌吃饭，他就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这个饼饼儿，是新疆的哇？”老板娘说不晓得，回头想了想，又补充回答：“反正是新疆做法嘛！”

烤饼的酥脆自不必赘述，它的珍贵之处在于，打包回家冷得透透的之后，依旧脆得扑爬跟斗儿、水深火热。

大哥住附近，也是老吃客了。他说每次走这家店门口过，都觉得香得很。远远地看上一眼吧，架子上多大一根的肉食让他垂涎，他说最早还以为是猪排。

大哥点了一桌子的烧烤，配了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说他从来不吃兔子的故事——

“我属兔，所以心头总觉得不安逸。不是他们家兔子不好，是我不忍心吃兔子。我还是心善嘎？”

我没回头，老板娘没搭腔，大哥的话匣子也关不住。

大哥对老板娘烤的菜连连称赞：“你看我吃好多嘛！”老板娘瞥了瞥他桌上的那些菜：“我真怕你吃不完。”大哥继续不服输：“你不要看我瘦，我吃起来之吓人！我们老家话说，吃蛮心食，吃了不长。”

老板娘笑了，也打开了话匣子。当场给我们摆了一个小个子的女娃娃，一人吃下元烧烤的惊人事迹。

晚上9点21分，大概也是店里生意到达了高峰期之后的冷却时间，刘大哥才得空进来吃饭。

刘大哥表面上看到冷僻，却是一张毒嘴不饶人。他一边吃饭，一边跟一个中年妇女唠叨，说有天看到她们家开出租车的老公喝得烂醉，并一字不差地背诵出车牌号。中年妇女说回去就收拾他，刘大哥哈哈大笑。

这才知道，刘大哥是老板娘的哥哥。我指了指店里另一个瘦削的男人，悄悄问老板娘他是不是老板儿，老板娘有些羞赧：“哎呀，其实我们也没有追究到底哪个是老板儿，都可以是老板儿。”

二十年前，为了糊口，老板娘便在猛追湾的这个咔咔角角做起了烧烤。手艺是之前在馆子头学的，学会之后又手把手教给哥哥。哥哥腿脚不太方便，所以店名就叫：拜哥。又过了一阵，拜哥烧烤的菜单上，才出现了烤兔。

喝酒的大哥问老板娘，你们家的兔子咋个就这么香？老板娘说，可能是因为她们历来就用的鲜兔而非冻兔。她说她们做烟草生意也很多年了，兔子跟烟草一样，真的假的不是你说出来的，是告出来的。

吃完饭，刘大哥继续在烤架前忙碌。卤兔裹油，上架，火调到最大，开烤！每一个步骤他都有哈数，像心里放了一个秒表。

一会儿用剪刀把兔子上串的签签修掉，一会儿又把兔肉剪开剪烂，使之入味。兔肉和油点子会随着这样的节奏四处喷溅，像是一场协奏。

一只兔子烤下来差不多要二十分钟，刘大哥在烤架前并没有拉弓开弩一般的豪迈，却透出一种小家碧玉式的婉约和闲散。像在踩缝纫机，又有点像在弹古筝，有礼有幸。

临走的时候，我问刘大哥：你还在忙啊？刘大哥高声道：我忙得很。此时，这家二十年烤兔店的十张桌子只坐满了两张。那头，老板娘的手机不断地开始弹：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您有新的外卖……您有新的……您有……您有……

生意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