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库曼帖克人的劫掠经济花拉子模和波斯
2023/2/15 来源:不详其实里有一个东西没讲清楚,那就是土库曼和花拉子模之间的关系。我们对当时土库曼人的情况并不甚了解,但是在征服中亚史里有通过俄国殖民军南下的记述间接反映土库曼人当时情况的史料。当时这批人被称为“帖克人”,他们的据点也被称为“阿哈尔帖克”、“格奥格捷佩”、“坚基利杰佩”等。这些据点一般都是他们的碉堡或者较大的设防居民点。
沙漠中行动都是需要大量骆驼的,而且就算是骆驼也遭不住折腾,每次俄国人从吉尔吉斯人(哈萨克人)和帖克人那里购买到骆驼,一次行军过后就会死掉三四成,每次都要更多补充。骆驼为主而不是牛马为主体,这是帖克人经济与河中乃至钦察草原的不同之处。沙漠地带是他们的纵深,也是他们的主要商业运输区域,这和草原经济还不太一样,草原商路本身就是一个富饶的补给带,而沙漠本身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可靠的补给,甚至是一种消耗。所以与拉铁摩尔的传统观点相异,沙漠虽然也是游牧经济为主,但本身并不能以移动权为核心,而是以相对固定的绿洲为据点。“定居化的游牧生活”,这也是它和草原游牧生活的不同点,草原经济本身是以移动权为核心的,而且如果我们有印象,埃及和两河地带也是接近沙漠的,沙漠本身就是接近定居生活的精神的,其实这里的半荒漠气候性质,以及他们不需要特别费力就能成功实现的耕地排涝,这种开发的便利性、低成本性导致这些后世看来农垦条件并不好的地方,最早出现了农业。
同样因为劫掠战争,还是定居性生活,就必然要防备其他被劫掠的受害者的反扑,就只能修建具备防御功能的壁垒。他们本身的生活其实和波斯关系更深,当然居住地距离花拉子模更近的除外,这里是必然要依赖希瓦汗国的,所以在希瓦汗国投降后他们也很快投降俄国了。而紧邻波斯的这部分的抵抗时间较长,直到斯科别列夫远征才最终被消灭。土库曼人在年前的独立历史状态就此终结,这都是后话了,此处不提
希瓦汗国时期,花拉子模的对外征服主要对象是布哈拉汗国,而非直接南下征服帖克人,乃至以达姆甘为跳板进攻波斯。不过,在俄国人对帖克人残余势力的剿灭战争中,他们积极的利用了波斯境内的资源,试图对坚基利杰佩和格奥格杰佩的铁克人形成战略包围,并且切断他们赖以维系商贸关系和歉收年份粮食补给的大后方,也就是波斯。他们一度试图借道波斯,并且从波斯收购大量的骆驼用以急行军,阿特拉克河两岸一旦被封锁,帖克人的抵抗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希瓦汗国并非不觊觎呼罗珊和西伊朗的财富,只是限于自身的国力,以及长期的宿敌布哈拉汗国的存在,希瓦汗国始终局限于阿姆河流域,而且永远不可能完全统一河中。然而有趣的是,花拉子模和布哈拉几乎都没变过,而费尔干纳盆地的政治中心从撒马尔罕迁移到了浩罕城,直到年被俄军攻陷,这一中心地位才重新回到塔什干与撒马尔罕等传统的乌兹别克城市上。
关于这种中心的变迁,我的看法是这样的。第一,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本身还是用一种相对萎缩了的帖木儿模式维持自己的相对稳定,所以穷兵黩武,本身依赖旧的政治中心(也就是传统的商业中心的税收),而且他们的商路中运价低地(或曰运力高地)是没有太大变动的,而撒马尔罕的情况就有所不同了。首先,撒马尔罕本身实际上是依靠印度-草原和Sino-波斯-欧洲路线兴盛的,在中亚的陆上丝路受到海上贸易,尤其是新航路开辟后海洋贸易的强有力竞争下早已不再具有中古时期的那种首要性,撒马尔罕本身的商业重要性在下降;另外,由于Sino的锁国政策和印度逐渐受到英法荷等殖民势力的染指,印度和Sino的商业主要对象都不再是中亚或者经中亚的商路运达,所以撒马尔干的那种国际贸易在河中也不占据主流;更何况当时即便没出现新航路开辟这样的转向,准噶尔和其他蒙古诸侯在钦察草原和蒙古高原上相互厮杀角逐霸权,远程贸易也不太可能。所以河中内循环(包括河中三地的相互联系以及七河流域的小部落与河中边缘的商业城邦之间的贸易往来)就成了主流,浩罕建城本身也是对河中内循环商业成为主流的回应。
另外,也不排除他们为了排除撒马尔罕的帖木儿宗王势力而另立门户的政治需要,但是这一点显然是不重要的,因为花拉子模的希瓦和河中中部的布哈拉王国们也都面临着同样的压力,察合台和帖木儿在这里的影响力并不比费尔干纳盆地要差。上一次其实我们也说了一点,那就是沙漠骆驼经济本身也是一种伪游牧的定居化生活,沙漠本身没有可以补给的资源,而且他们也需要阿特列克河和捷詹河附近的绿洲饲养骆驼。花拉子模南部边缘的沙漠里居住的帖克部落,也会像南方的帖克人看待阿特列克河一样看待阿姆河附近的绿洲,这样,帖克人就天然的分裂成了两个经济群,他们可能在语言和某些风俗上是一致的,但是经济生活上肯定没甚密的过从。一般来说,布哈拉和希瓦人想要大规模的进行远程商业贩运,就只能依托阿姆河,而非受累不讨好的越过卡拉库姆大沙漠,这样不仅是成本高的,而且有很多不可抗力存在,比如说四处出没的帖克人劫掠队,或者沙漠中迷路的险境,又或者沙尘暴导致不必要的人员和牲畜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其实在东伊朗,劫掠活动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阿宝斯在《伊朗史》(主要是萨珊王朝灭亡)里就提到过一种阿瑶朗劫掠组织。要知道那是佐尔耶敏宁时代,差不多是唐末。其实在此之前这些地方也会有类似的劫掠活动,原因很简单,白匈奴等游牧民族再次建立过超大规模的帝国,因此劫掠活动其实是“自古以来”的。但是在建制王朝下比较明确的记载的,我所见过的文献里,最早的就是阿拉伯割据时代的这个阿瑶朗。南到马克兰,北到钦察草原,这之间的锡斯坦、俾路支、花拉子模等地,都盛行这种活动。土库曼其实也是阿瑶朗的一种“历史传承”,但是你想,这个事情也不能说是完全负面的,他们抢来金银珠宝,如果不到市场上贩卖,那他们怎么变现?所以劫掠和盗匪本身也是和商品经济相挂钩的,土库曼帖克人热衷于干阿拉曼,这种事情也从侧面说明有些学者认为花拉子模的商品关系不甚发达的观点有待讨论的,如果花拉子模的市场不发达,那么请问北部的帖克人巡行劫掠后的变现靠什么呢?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帖克人本身是一种特殊的商业经济载体,虽然他们劫掠的行径为人所不齿。